窥——06

(既然赶上了艾伦的生日那就是生贺了。阿伦哟,要快点长高啊,快点长大啊。)




——假如比那个男人先认识利威尔先生会怎么样?

在一个闹市中心的广场,或者湖边的石子路,只是普通的邂逅,普通的搭讪,普通的相识。不必那样机关算尽,也不必刻意而为地讨好,大概一切都会顺理成章。

——假如没有遇到利威尔先生会怎么样?

他依旧跟那个男人在一起,可能会被冷落,可能会被伤害,却也被宠爱着。而自己,只是享受着女孩子们的笑靥如花。

——假如那支望远镜没有被架起来会怎么样?

什么都看不见。不会魔怔般沉迷。不会嫉妒得发狂。不会强烈地想要占有。

假如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。

——不会如此地,痛彻心扉。



手心中的搏动慢慢地变弱然后消失,那枚手腕正不动声色地抽离开来。然后仿佛是对他人的触碰感到了不悦,利威尔不自觉地拂了一下还残留着艾伦体温的手腕。然而,似乎又感觉到了失礼,他抬起眼对艾伦笑了一下——勉强得有些虚情假意。

“真是很会讨女孩子喜欢呢,是都成习惯了吗?”

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,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握住了三角杯的杯脚,然后低头啜饮了一口。

艾伦盯着他看,手掌里还仿佛还留有利威尔的体温和跳动的脉搏,他小心翼翼地攥紧了手。而利威尔的抽离和拂手他都看在了眼里,心里有针.刺般密集细微的疼痛,脸上却又极力端起了无所谓的笑,然而却不再那么游刃有余——在利威尔的面前,在这个真真切切的利威尔面前,他是再也无法做到游刃有余了。

“利威尔先生不喜欢?”刻意扬起的尾音却打了个颤。

“什么啊。”利威尔在喉咙闷闷地笑了几声。“你是认真的?又不是女孩子。”说罢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。

“苦。”

苦吗。

“因为有香草啊。”艾伦扯了扯嘴角终于移开了目光,低下头收拾起用过的酒具。两人都沉默了下来,似乎都在静静地听着金属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。不能这样。不能轻易地就被打击得溃不成军。那是利威尔先生,而今天——

当一切都归于有条不紊的状态时,艾伦金色的眼眸终于又暗暗燃烧起来,他感觉到之前针尖样的刺痛正渐渐变得灼热。

——还有要做的事情。


“可是不管怎么说,也没有杜松子苦涩吧,利威尔先生?”话题被重新接上,声音又带上了无辜,艾伦看见利威尔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,他没有去猜测利威尔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些什么,他只是笑笑,便绕过了吧台走到了客厅。在那里还堆放着利威尔买回来的食材和鲜花,冷却下来的榛子酱不再散发出馥郁的香味,倒是沾满了水珠百合还依然新鲜。

“利威尔先生很喜欢百合吗?“

艾伦把百合捧起端详着,又转身看向依旧靠在吧台的利威尔。 “是在佩特拉小姐的店里买的?”

利威尔回过身不可置否地点点头。

“佩特拉小姐真是个很好的人呢,漂亮又温柔。”艾伦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赞叹道,“上次去花店的时候,她很热情地招呼了我呢。”

——“利威尔先生,会喜欢这种女孩子吗?”


而被问到的人似乎并没有多想,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,“她确实是很好的人,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的吧。”

“那交往的话呢?”

利威尔一滞。他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意料之外,于是看向了艾伦莫名其妙地眯了眯烟蓝的眼睛。

 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不会的,是吗?”

艾伦眼里充满了笑意,他把百合花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桌面上,然后缓缓向利威尔走去,眼里笑出了近乎羞赧的天真。

“那埃尔文先生呢?”他问。


讶异。

艾伦看着利威尔的细长的眉毛挑起,那双一直都淡漠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里是他从未见过讶异。然后淡色的嘴唇微微张开,似乎想说些什么。

想问为什么知道吗?还是想问什么时候知道的?艾伦感到心脏正在胸腔里快速地搏动着,他甚至听见那一下一下强烈鼓动着的声音,也许是因为疼痛,也许是因为兴奋

——我啊,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呐,知道了你的全部啊。

——而你,从来没有注意过我。

 “嗯?利威尔先生跟埃尔文先生是什么关系呢?”

看着利威尔愈发震惊的神情,艾伦走到了利威尔的面前俯视着他。他们大概贴得太近,艾伦突然发现他们之间有着这么大的差距,而他现在能轻而易举地把利威尔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面——想要把他囚禁起来。而利威尔此时正不得不仰头看着他,那双细长的眉毛深深地蹙起,而眼里渐渐地腾升起了戒备和狐疑。

他依旧没有回答。

艾伦等待了一会儿,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依旧是无辜神情,然后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深爱的脸,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掩饰着内心此刻的波涛汹涌。

说出来吧。

“那我呢?”

——“我喜欢利威尔先生,喜欢了很久了,在我们还没‘认识’的时候,我已经喜欢上你了。我一直在注视着你,我了解你的一切。你所热爱的,你所唾弃的,我都知道。

“我只会做马提尼,因为我只想为你做马提尼。不仅是这个,我想为你做一切,我一直都在想法设法地去做任何事,我想你看看我,想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情,我想要得到你。

“而我已经没办法再等待了。

“我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着能够触碰你,而你不会拒绝我。

“我喜欢你,大概已经喜欢得快要疯掉了。

“利威尔先生,我的话,就不可以吗?”

艾伦依然笑着,祖母绿的眼睛虔诚得纯净。他静静地看着利威尔的脸。这张脸真好看,双颊白净细腻的,如果能好好地抚摸一番,那该多好。然后,一滴,两滴,艾伦看见自己的眼泪落在了那张脸上,然后慢慢地划开了细长的线。

真是丢脸。

可是,真的好喜欢他。想要全部告诉他。

胸口啊,快要烫得忍受不了了。





可是。

——“埃尔文他,是我的恋人。”

他说。

他们是恋人。

好痛。

他也终于说出来了。亲口说出来了。

果然不行啊。果然,只配躲到望远镜后面去。

窥视着就好。

埃尔文。

他有埃尔文。

这里没有我的位置。

好痛。

心脏已经不再炽.热,很痛,已经不能更痛了。利威尔先生把手伸进了胸腔,把心脏活生生地撕烂了,然后丢在了地上。

那颗残缺的,肮脏的心脏。



“是吗?”

艾伦扬了扬嘴角,笑得凄凉。



“真可惜。”



烟蓝色的眼眸突然用力睁大,墨色的瞳孔收成了针尖又瞬间扩散了开来。

高压电击器掉落在地上发出毁损的开裂声。

艾伦伸手接住了瘫软下来的利威尔,然后温柔地把他搂在了怀里。脸埋在了漆黑的发间,鼻腔里充斥着全是利威尔的味道,令人迷恋的,令人沉醉的。

利威尔啊。

是我的。

艾伦终于幸福地笑了起来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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